2021年4月26日 星期一

齊國二三事‧老婆戲水戰爭與召陵之盟

整體而言,齊桓公呂小白是一個形象正面的人物。然而如果單看他的家庭,他恐怕不是一個好的典範。他有一次的家庭糾紛,演變成重大的國際事件:「召陵之盟」。

小白是一個色鬼。他很幸運,他不是亡國之君,所以沒有野史鉅細靡遺紀載他色胚的行為,只是簡單紀載了「齊侯好內,多內寵」。然而紀載雖簡單,好色到可以留下紀錄的程度,本身也就是一個指標了。

小白他一生中共迎娶了三位夫人,第三位是蔡國蔡哀侯的女兒蔡姬,蔡姬兄長蔡穆侯做主,把她嫁給小白。有一次,小白先生與蔡姬在船上玩。蔡姬大概是個愛玩的女孩兒,而且她很擅長游泳,不怕水,就把船搖得很厲害。小白先生這時即位已將近三十年,年事已高(估計大約60歲前後),所以就跟蔡姬講,不要再玩了。可是蔡姬大概是現代所謂的high咖,high起來的蔡姬根本不理會老先生的受不了。(「Hello Mr.DJ,這節奏不要停!我腦袋裏在開Party,不晃都不行。」這首歌大概就是蔡姬此時的寫照吧。)結果小白老先生就生氣了,一怒之下把蔡姬送回蔡國。

嫁出的妹妹被送回來,當然是一個令人不開心的事。蔡姬兄長蔡穆侯也很生氣,就做主把蔡姬另外許配他人。

聽到這消息,小白老先生更不開心了,我只是要妳回娘家反省,我可沒准許妳再嫁他人!一怒之下,他興兵與諸侯聯軍攻打蔡國。小白老先生不愧是霸主,鴨霸的霸,蔡國很快潰不成軍,舅子蔡侯成了階下囚。

出了一口氣以後的小白,大概腦袋也冷靜了一些,這才意識到:這場戰爭恐怕不太妙。正如「鴉片戰爭」的名字不好聽,「老婆玩水戰爭」大概也有點丟人吧!這時管仲就幫小白擦屁股,幫小白找臺階下。

管仲想出的辦法是:轉移注意,發動另一場戰爭。當時楚國在蔡國南方,已然壯大,於是齊國與諸侯聯軍就南下向楚國挑釁。

楚國這時一定覺得很奇怪,國君楚成王派使者來,對小白說:「我跟你風馬牛不相及,你把大軍開到我們國境,是幹甚麼呢?」管仲於是開始講古:「從前從前,很久很久以前,召康公對我們先君太公傳達命令,讓我們可以征討諸侯以輔佐周室。現在你們楚國沒有進貢包茅,導致王室祭典的禮儀不完備,所以我們來責問此事;此外周昭王到了南方就沒再回來,所以我們來詢問發生了何事。」

楚國的使者回復:「沒有進貢是我們的過失。至於昭王沒有回去,你應該去河邊,問大河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齊國與諸侯聯軍進軍到陘,楚國派屈完率師抵禦,聯軍退守停留於召陵。屈完後來與小白談判,兩方都先表達了友好的意願。不過小白還是嘴了一下:「看我軍的陣容,誰能抵擋!」屈完回復:「若是你以德服人,誰敢不服?若以力強逼,我們以方城、漢水為屏障,你們大軍也無用武之地!」最後屈完與諸侯結盟而去。

在聯軍停留召陵的時候,諸侯們大概也看不下去,為蔡侯說話致歉,最後小白終於放了這位前舅子,結束了這場因為老婆玩水導致的鬧劇。


2021年4月10日 星期六

齊國二三事‧齊桓公即位

齊桓公呂小白,春秋五霸之首,是春秋時代最出名的齊國國君。他也是齊僖公的兒子,一代惡男齊襄公的弟弟。

小白常是可愛狗狗的代稱,如果用狗的成語形容這位呂小白,最適合的大概就是「會叫的狗不咬人」──這位呂小白是一頭不叫的猛犬。他外表溫良,連孔子都稱讚他,然而需要出手的時候他是毫不留情的快狠準。以下先聊聊齊桓公小白奪得君位的過程:


公孫無知在殺死齊襄公之後自立為國君,然而不久,無知也被仇家殺死。齊國於是陷入沒有國君的狀態。

在一代惡男齊襄公秉政12年,從他在國際場合殺死兩個外國國君,大概就可以感受到他這人氣場的強大。他還有幾個弟弟,因此紛紛逃跑到國外:公子糾的母親是魯國人,因此逃奔到魯國。公子小白則逃跑到莒國。當齊襄公與公孫無知相繼死亡,國內無君,這些跑到國外的公子們就開始賽跑,比賽誰先回家搶到寶座。

哥哥公子糾投奔母家魯國,魯國國君魯莊公也是公子糾的外甥,發兵護送舅舅回國。相對之下可能不受莒國禮遇的小白,身影就顯得單薄。然而小白另有秘密武器:他與大夫高傒關係不錯,在無知死後,高傒與另一個重要的公族國氏,就發了私密訊息給小白,小白因此飛快的啟程趕回。

這時的公子糾發現公子小白是有威脅的競爭者,就派了管仲前去「處理」這隻小白。管仲帶兵在路上截殺,一箭射去,射中小白的腰帶。「會叫的狗不咬人」,我們家的小白知道:想咬人現在就不能叫,──他當下躺下裝死。管仲大概也小看了這個看似無害的公子,就回報公子糾「已經處理乾淨了」。於是公子小白繼續狂奔。當公子糾姍姍來遲,小白已經在高、國兩家的擁戴下成為國君了。

即位之後,首先面對的是公子糾與魯國的威脅,齊魯為此大戰一場,魯國戰敗了。取得完勝之後,小白終於可以咬人了:公子糾還有管仲,等著死好吧!

這時候,輔佐小白的鮑叔牙說話了,他說如果你只想要(關起門來吠?)把齊國治理好,有你的麻吉高傒、還有我鮑叔牙,就已經足夠;如果你想要(讓天下都聽到你的叫聲?)稱霸天下,只有管仲才能幫你做到。

不知小白是怎麼想的?也許他相信鮑叔牙的眼光吧,他同意了,於是就派鮑叔牙出使魯國,演一齣戲。他大約是這麼告訴魯國:公子糾是我們的親人,我們心腸很軟,不忍心殺他,可是他必須死,你懂的。(DO ME THIS FAVOR, I WON'T FORGET IT.)至於管仲,是我們的仇人,我們打算把他剁成肉醬,所以請務必把他活著交到我們手中。

於是魯國就把公子糾殺了,把管仲綁了交給鮑叔牙。鮑叔牙在半路上就把管仲鬆綁,到了齊國,小白親自迎接管仲。之後管仲與鮑叔牙、高傒等人一同秉政,齊國國勢愈來愈強,完成霸業。

2021年4月4日 星期日

齊國二三事‧宣姜

宣姜是齊僖公的女兒,大概是文姜的姊姊,她嫁到衛國。宣姜的男女關係牽涉很多人物,關係複雜,一言難盡。不畫人物關係圖,實在不易理解箇中跨世代的恩怨情仇。(對比起來,妹妹文姜就單純多了,一句「情夫就是親哥哥」就交代清楚了。)

宣姜夫家衛國,與齊國時常聯姻。齊莊公的女兒莊姜嫁給衛莊公,可惜美麗的莊姜沒有生兒子。莊姜收養了戴媯的兒子完,公子完後來即位成為衛桓公。然而衛莊公庶子州吁後來造反,殺衛桓公,衛人殺州吁迎立公子晉,他就是衛宣公。

[宣姜嫁到衛國時的世系關係圖]

齊莊公─┬─齊僖公──宣姜[女主角]
    │
    └─莊姜
       │
      衛莊公──公子州吁
       │
       ├─┬─衛桓公(莊姜收養)
       │ │
      戴媯 └─衛宣公──伋(宣姜未婚夫)

州吁固然不是好人,然而衛宣公似乎也不是好人。

可能在父親去世、哥哥衛桓公在位時,宣公就把父親的小妾夷姜納為己有,生了三個兒子:伋、黔牟、頑。等到衛宣公即位,伋成為太子。大概這時太子伋也已到適婚年齡,可以籌辦婚姻大事了。婚姻講究門當戶對,而且還要不同姓,衛國是姬姓大國,這時姜姓的齊侯女兒,就是宣姜,成了太子夫人的首選。

然而宣姜到了衛國,衛宣公見到宣姜的美貌,就把宣姜占為己有了。會把父親小妾夷姜帶到床上的衛宣公,也不介意把準媳婦宣姜一起帶到床上。往上綠老爸、往下綠兒子,亂七八糟,亂七八糟。(可以容許我用渣男稱呼他嗎?)

[衛宣公婚姻關係圖]

夷姜(本來是父親的妾)
 │
 │ ┌─伋(急子)
 ├─┼─黔牟
 │ └─頑(昭伯)
 │
衛宣公[渣男]
 │
 │ ┌─壽
 ├─┤
 │ └─朔
 │
宣姜(本來是兒子的新婦)

宣姜與衛宣公生了兩個兒子:公子壽、公子朔。這段亂七八糟的婚姻釀成嚴重的家庭悲劇:夷姜大概因為老公有了新人,受不了打擊,就自己上吊自殺了。然而這只是悲劇的開始。

或許是「公公變成老公」讓宣姜受到了刺激、又或許她本來就是「得不到就要毀掉」的人,宣姜對太子伋並不友善,於是宣姜與公子朔聯手構陷太子伋。熟悉「宮鬥」劇碼都應該了解「枕邊風」的威力,夷姜已死,已沒有人能幫太子伋說好話,加上衛宣公也許心裏有愧,「見笑轉生氣」,所以他決定自導自演,讓太子伋出使齊國,然後安排盜匪在半路暗殺太子伋。

然而微妙的是,同是宣姜的兒子,公子壽卻與太子伋友善。壽告知伋父親的陰謀,希望伋趕快逃走。可是太子伋卻有點死腦筋,不肯逃。公子壽把太子伋灌醉,假扮成太子先出發,求仁得仁,路上遇到父親安排的盜匪,公子壽被殺死了。死腦筋的太子伋醒來之後,卻又傻傻跟上前去,遇見盜匪還很誠實地說:「你們應該殺的是我!」這般好傻好天真的太子,不殺你殺誰呢?於是太子伋也死了。

太子伋與公子壽都死了,然而他們的死卻讓衛國出現裂痕:衛國有左右公子,衛宣公託付「右公子職」照顧太子伋、「左公子洩」照顧公子壽。太子伋、公子壽死於非命,讓左右公子對於始作俑者之一的公子朔很不諒解。

不久,老色鬼衛宣公去世,宣姜守寡。公子朔繼承了衛侯的爵位,他就是衛惠公。因為惠公朔年紀太小,加上故太子與公子壽一派反對勢力存在,因而政局不穩。對此,惠公朔母家齊國(大概是齊僖公)想出了一個很跳躍的解決方案:

如果對立的雙方結為親家,就可以化干戈為玉帛;宣姜與故太子伋有婚約,太子伋已死,可是還有弟弟,就讓宣姜與太子的弟弟昭伯頑結婚吧!

昭伯最初是反對這個提案的,宣姜是父親的後妻、哥哥的仇人啊,而且宣姜這時年齡應該已經不小,估計大約33歲左右吧?在早婚的古代已經是大齡女了。可以想像昭伯的白眼翻到天邊去。

不過,齊僖公這群惡煞大概總有辦法提出讓人無法拒絕的提案,昭伯屈服了。(「我可以向你保證:你的腦漿或者是你的簽名,必定會落在這張婚約上。」之類的?)

雖然可以想像昭伯最初的不願意,但是,昭伯最後與宣姜生了5個兒女。Errr,嘴巴說不要,......。雖然這是個糟糕的故事,從這裏或許也可以想像宣姜的魅力,大概是失樂園時期的黑木瞳,是不老的妖姬吧!

[宣姜婚姻關係圖]

衛宣公[未婚夫的爸爸]
 │
 │ ┌─壽
 ├─┤
 │ └─惠公朔─懿公赤
 │
宣姜
 │
 │ ┌─齊子
 │ ├─戴公申
 ├─┼─文公燬
 │ ├─宋桓夫人
 │ └─許穆夫人
 │
頑(昭伯)[未婚夫的弟弟]

補充一下衛國的後續:衛惠公與兒子懿公不得民心,後來翟人入侵,懿公被殺,衛國一度滅亡。衛人擁立戴公申擔任國君,一年後戴公去世,弟弟文公燬繼任國君。這時文公的舅舅齊桓公帥諸侯討伐翟人,為衛築城於楚丘。而在復國的過程中,宋桓夫人、許穆夫人都盡了一份心力。大概可說,除了事蹟不明的「齊子」外,宣姜與昭伯的兒女都是「好孩子」。

最後再補充一下宣姜的年齡。史書沒有記載宣姜的出生年份,然而從她的故事大概可以猜測她的年齡。

宣姜第一任老公老色鬼衛宣公在位19年,史記記載701年(宣公18年)太子伋與宣姜兒子公子壽去世,因為公子壽此時年紀已經能冒充太子,至少也要有青少年的年紀,所以可以推測衛宣公剛即位不久,就把宣姜納為己有了。古代人大多早婚,假定衛宣公元年宣姜13-15歲大概是合理的。

宣姜第二段婚姻,史書也沒有明白記載何時開始,只說是惠公年少,故齊人強勢地把她與昭伯硬送作堆。衛惠公第一次在位,只有3年,而且即位後不久,齊國與衛國的聯軍被魯國打敗,這次慘敗終結了齊僖公的「小霸」。因為這段婚姻是齊僖公強勢運作的結果,所以我覺得比較可能是在齊衛聯軍被打敗之前,也就是惠公元年的時候,這時候宣姜大概32-34歲吧。(齊襄公固然強勢,但,與其幫忙找對象、我覺得齊襄公可能更傾向把姊妹占為己有。而且齊襄公即位時,已是衛惠公三年,稍晚。故我傾向於猜測讓宣姜與昭伯在一起的是僖公。)之後,宣姜與昭伯生了五個兒女,就算是一年一個,年齡也相當不小,也算是高齡產婦了。

2021年4月2日 星期五

齊國二三事‧愛打架的齊襄公

在史書中,除了開國的齊太公以外,齊襄公呂諸兒大概是第一個性格鮮明的齊國國君。他做過很多有趣的事,最著名的是跟妹妹通姦,然後把妹夫魯桓公殺了(詳見前一篇文姜的故事)。此外他年輕時愛跟人打架,很會記仇,而且會公報私仇。以下補充一下齊襄公著名的打架紀錄。


1.齊襄公vs.鄭子亹

鄭子亹是鄭莊公的兒子,鄭昭公、鄭厲公的弟弟。鄭厲公出奔、鄭昭公被弒殺後,鄭子亹繼承了國君的位子。在齊襄公還是齊國公子的時候,曾與齊襄公打架,兩人互相仇視。

殺害魯桓公之後,齊襄公主持了一次會盟,也邀請了鄭子亹。鄭國大臣祭仲勸阻子亹,而子亹認為鄭厲公出奔在外,如果不前往會盟,萬一齊國會同諸侯擁立鄭厲公回國就糟了。「不如我還是去吧!去了又不一定受辱。」然而,子亹大概忘了幾件事,
1.齊襄公心眼很小;
2.道歉土下坐是常識;
3.魯桓公屍骨未寒,覺得寂寞覺得冷覺得需要有人作伴。

一代惡男齊襄公沒讓人失望,於是子亹就死了。

西元前694年,是齊襄公大發神威的一年。四月殺魯國國君、七月殺鄭國國君,而且都是利用對方來拜紡的時候殺死的。
在外交場合殺死對方國君,還得手兩次,好樣的。


2.齊襄公vs.公孫無知

齊襄公的爸爸僖公,是一個很愛非禮的人。送女兒文姜出嫁時出了國境,被左傳記載「非禮也」,非禮於境外;在國內的齊僖公也是一個隨心所欲、不遵循禮制的人。

僖公祿父有一個很疼愛的同母弟弟夷仲年,這個弟弟於西元前699年去世,僖公大概很難過,愛屋及烏,對夷仲年的兒子公孫無知特別疼愛,讓公孫無知享有等同於太子的俸祿及禮遇。

看起來公孫無知在伯父的疼愛下過的很爽。然而,太子諸兒就是齊襄公,別忘了,齊襄公心眼很小的。還是太子的時期,諸兒就與堂弟無知打過架。兩年後僖公去世,即位的襄公立馬就貶低了無知的俸祿及禮遇,公孫無知當然很不爽。

然而或許幹了無數壞事的襄公,還是心存一絲「善」念?這次他終於讓我們失望了,他沒有把公孫無知殺死。(魯桓公、鄭子亹表示:不公平不公平!)

齊襄公可能不知道,壞人就要壞到底、別人才會喜歡你,留下公孫無知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個代價就是齊襄公自己的性命。


3.齊襄公之死

齊襄公曾經命令連稱、管至父守備葵丘,向二人承諾一年後會派人接手。然而齊襄公的話能信,......。一年後沒人來,請求齊襄公派人來,齊襄公也不許。連稱、管至父因此對齊襄公心懷怨恨,後來就與公孫無知聯合,陰謀叛亂。

西元前686年,齊襄公出去打獵,看到一頭野豬,隨從說這頭野豬就是公子彭生。齊襄公聽到公子彭生就心虛,憤怒的拿箭射向野豬,不料野豬竟然像人一樣站起來啼叫。 惡人沒膽,齊襄公大概正是最好寫照,他大概嚇到不小心吃手手,沒抓好,而掉下車,弄傷了腳。公孫無知、連稱、管至父早就埋好眼線,知道齊襄公受傷,機不可失,攻了進來。襄公腳受傷,躲在門後。結果腳腳被人看到,一代惡男齊襄公,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