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父親的家族
晉國是一個很凶悍的國家，
內鬥與外鬥都很厲害，
總覺得他們鬥爭的基因特別強烈。
外鬥可能大家都很熟悉，
在春秋中後期晉國長時間稱霸。
至於晉國內鬥，
也有很悠久的傳統。
對晉國人來說，
敵人固然是敵人，
親人也是敵人。
親人相砍，
刀刀見骨，
這大概就是晉重耳的家族。
晉文公重耳的高祖父，
名叫「成師」，
他是晉穆侯的兒子、
晉文侯的弟弟。
成師受封於曲沃，
後來就被稱為曲沃桓叔。
曲沃的地理位置比晉國都城「翼」更好，
因此有本錢跟晉國君主嗆聲，
經過了曲沃桓叔、曲沃莊伯、曲沃武公
三代的勤(骨)奮(肉)經(相)營(殘)，
晉文侯一枝被曲沃消滅了，
曲沃武公成了晉國的國君，
也被稱為晉武公。
晉武公就是晉文公重耳的祖父。
敵人(親人)消滅了怎麼辦呢，
晉國血統的好鬥基因大概會覺得寂寞吧？
沒有敵人當然就自己設定一個啊~~
雖然晉文侯一脈已經不在了，
但是曲沃這一脈的桓叔、莊伯，
也很會生，
所以假想敵還是很豐富。
晉武公即位後三年就去世，
還來不及完成下一波的屠殺，
這個血腥的任務，
就由他的兒子晉獻公完成。
晉獻公有計畫剪除削弱晉國群公子的勢力，
然後在西元前669年，
晉獻公殺光了晉國的公子們。
這個時候重耳3歲。
這時的家族成員大概很單純，
祖父已經去世，
叔叔伯伯全部大概也死光光。
如果幾年後的重耳學會講話了，
學現代人自我介紹，
他大概可以說「我出生於一個單純的小家庭」吧？
然而重耳的家庭其實很不單純。
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閒平地起波瀾。
晉獻公把家族屠殺到自己一家人，
然而他自己複雜的男女關係，
還是亂到可以把晉國弄成一團糨糊。
事實上正是他亂七八糟的男女關係，
讓重耳必須離開國家19年，
上演落難公子周遊列國的可歌可泣故事。
2.父親晉獻公的女人們
晉獻公有很多女人。
他最初的夫人是賈國的女兒，
這位夫人沒有生下兒女。
至於為他生下兒女的女性，
較有名的有下列幾位：
a.齊姜(齊桓公的女兒)
依史書紀載，
晉獻公與齊姜的關係是亂倫。
如果史書記載均無誤，
推測齊姜有可能是晉武公剛即位時，
齊桓公送給晉武公的夫人，
用來鞏固兩國的關係。
然而晉武公即位三年就死了，
齊姜成為未亡人，
然後，
晉獻公就把未亡人吃了。
晉獻公與齊姜生了兩位兒女：
女兒伯姬以及兒子申生。
伯姬後來成了秦穆公夫人，
所以通常被稱作穆姬。
申生則被晉獻公立為繼承人。
儘管是亂倫的關係，
然而兒女地位似乎都不錯，
加上外家是齊國，
齊姜的生活地位或許也還優渥吧。
只是她很年輕就去世了。
b.狐季姬(大戎狐姬)
她出身於翟(aka狄aka戎)的狐氏，
是狐突的女兒。
這位是重耳的生母。
c.小戎子
她也是狐突的女兒，
是狐季姬的妹妹。
(是的，晉獻公不但解鎖未亡人，也喜歡姊妹丼...)
她與晉獻公生下公子夷吾(後來的晉惠公)。
d.驪姬
西元前672年，
晉獻公攻打驪戎。
出身於剽悍的晉國家族，
「搶錢搶糧搶娘們」大概是基本，
驪姬就是晉獻公這次的戰利品。
驪姬生下公子奚齊，
她的娣(可能是妹妹)生下卓子。
大概是因為有生兒子，
驪姬有本錢也有動機奪權，
她奪權的陰謀造成家庭相殘，
導致重耳必須「出國深造」，
去國十九年才回到故土。
PS.上述幾位女性，
除了亂倫的齊姜以外，
都是姬姓的女子。
一般是同姓不婚，
亂倫自然也是禁忌。
晉獻公大概「得了一種沒有禁忌就沒有愛的病」吧..
3.重耳的童年
驪姬奪權的計謀是「遠距離模式」：
先讓獻公的兒子離開都城，
然後在獻公身邊，
離間獻公與兒子們的感情。
驪姬跟獻公說曲沃、蒲、屈都是重要的地方，
所以獻公就派太子申生駐守曲沃、
重耳駐守蒲城、夷吾駐守屈城。
派駐蒲城的時候，重耳7歲。
不知道他是怎麼度過這段童年時光的。
猜測也許母親外家狐氏對他很照顧，
特別是他的舅舅狐偃。
後來在他17歲逃亡的時候，
輔佐他的五賢士就包含狐偃。
4.逃亡
重耳16歲的時候，
驪姬動手了，
他假傳晉獻公的命令給申生，
要申生祭祀生母齊姜。
申生祭祀後依例送供品給父親，
驪姬趁機在供品裏下毒，
蒙受不白之冤的申生自殺了。
這時重耳逃到先前駐守的蒲城、
夷吾逃到屈城。
獻公看到重耳夷吾不辭而別，
大概以為他們畏罪潛逃，
就派兵攻打他們。
最後兩公子分別逃到外國，
重耳逃到母親的國度「狄」，
夷吾逃到「梁」。
重耳的逃跑過程一度很危急，
奉獻公命令追殺重耳的是一位名叫「寺人披」的太監，
寺人披幾乎殺死重耳，
重耳危急時翻牆逃跑，
寺人披砍斷了重耳的袖口。
這時重耳17歲，
開始了他未來19年「出國深造」的旅程。
5.出國深造1-狄
重耳跑到母親的故國「狄」。
逃亡大概總是辛苦的，
但是重耳大概貴公子氣場強大，
狄人對他似乎也不錯。
狄人攻打廧咎如，
把廧咎如的兩個女兒作為戰利品，
送給了重耳，
重耳娶了妹妹季隗，
把姊姊送給隨行的趙衰當老婆。
(趙衰就是後來趙國的先祖，
他與狐偃是協助重耳跑路的最重要的助手。
趙衰現在是重耳的連襟，
也是個很擅長籌畫的人。
這時的他可能還不知道，
日後他還會成為重耳的女婿呢！)
重耳與季隗生了兩個兒子。
在他21歲的時候，
父親晉獻公去世，
大臣里克殺死了奚齊，
虐殺了驪姬，
想要迎接重耳回國即位，
重耳沒有答應。
或許，出國深造也是挺開心的？
里克於是迎接找了秦國為後援的夷吾(晉惠公)回國。
事後來看，重耳也許實在應該答應回國，
因為晉惠公夷吾實在不是個好人，
即位後還派人追殺重耳。
大概是厭倦了躲避追殺的生活，
加上聽聞齊國管仲去世，
覺得自己很有才能的重耳想換個國家一展身手，
於是在28歲的時候，
重耳決定離開，
投靠已經老邁的齊桓公小白。
臨行前，重耳跟夫人季隗說：
「妳等我25年，
如果我沒有回來，
妳就另嫁他人吧！」
季隗說：
「過了25年我大概早就掛了吧你在說哈囉？
雖然如此，我願意等你。」
----我猜重耳大概很帥，
說出這麼渣的話，
季隗還是死心踏地。
讀到重耳流亡狄的生活，
有些段落，會讓我想到電影教父的麥可：
槍殺紐約警長的麥可，
為了避風頭逃到父親的祖國：
義大利西西里島。
儘管是落難他鄉，
但是霸氣不減，
遇到看中意的女子時：
「我叫麥可柯里昂，
是個美國人，
藏身於西西里。
如果你洩漏這個情報，
會讓你的女兒失去父親，
而非得到丈夫。」
----真是欠揍，可是怎麼可以這麼帥呢？
6.出國深造2-齊
拋家棄子的重耳，
踏上前往齊國的旅途。
途中經過衛國，
衛文公不禮遇他。
到了「五鹿」，
向當地鄉民乞討食物，
鄉民：「你吃土吧！」
就送了一碗土給重耳。
重耳很生氣，
左右的人說：
「這表示以後這塊土地是你的，
你應該誠心誠意的接受啊！」
到了齊國，
齊桓公小白以隆重的禮節接待他，
把宗女齊姜許配給重耳。
重耳在齊國一共待了大約8年，
儘管齊桓公在次年就去世，
一度國內陷入混亂，
似乎也沒對重耳造成多大的影響。
在齊國，重耳生活很滋潤，
有馬車20乘的陣仗，
跟齊姜也生活得很愉快。
這時的重耳，
大概是「此間樂不思晉」心態，
有在齊國終老天年的打算。
(話說，你跟老婆季隗約定的25年呢？)
重耳過得很愜意，
但是他的追隨者們不開心了。
有一天，狐偃與趙衰等人在樹林間桑樹下密談，
商量如何帶公子離開齊國，
被採桑的侍女聽見，
侍女向夫人齊姜報告此事，
不料齊姜也認為重耳應該要有上進心，
結果齊姜殺了侍女滅口。
齊姜勸重耳離開，
重耳不聽，
齊姜就與狐偃等人合謀，
把重耳灌醉後帶他離開齊國。
醒來以後的重耳，
發現自己已經離開舒適圈，
他非常生氣，
「半生閒隱今終止，
一步江湖無盡期！」
他氣到想要拿武器攻擊狐偃，說道：
「你讓我選擇這條危險的路，
如果未來大事不成，
我要吃舅舅你的肉來洩憤！」
狐偃也很皮，回復：
「如果大事不成，
我大概會曝屍荒野成為豺狼的食物，
公子你要跟豺狼野獸搶食物嗎？
(你這個弱雞搶不贏的啦~~)
如果大事成了，
你就有好多好吃的食物，
我的肉又不好吃，
我相信那時你也不會吃我了。
(你想咬我? 笑你不敢!)」
總之最後狐偃安好無事。
這時重耳35歲，
被一群激進的部下擁簇著，
再次踏上旅途。
7.出國深造3-曹
重耳離開齊國，
經過衛國，
衛文公還是不禮遇他。
之後重耳到了曹國，
曹共公也不禮遇重耳，
而且還偷窺重耳洗澡。
史書的說法是：
曹共公聽說重耳肋骨連成一片，
所以才跑去偷窺。
不過我猜這大概只是藉口，
就像「我聽說某正妹胸口有一顆痣，想看！」
想看痣→Ｘ 想看正妹不穿衣服→Ｏ
如果重耳長得不好看，
誰想看他不穿衣服呢？
8.周遊列國
35歲的重耳很忙碌，
從齊國一路漂盪到了秦國。
重耳這個人大概很像某種試劑，
通常強大國家的國君會禮遇重耳，
反之弱小國家的國君則不理他。
齊(強國) → 齊桓公禮遇
衛(弱國) → 衛文公沒禮貌
曹(弱國) → 曹共公沒禮貌
宋(強國?) → 宋襄公禮遇
鄭(弱國) → 鄭文公沒禮貌
楚(強國) → 楚成王禮遇
秦(強國) → 秦穆公禮遇
這個分別實在太明顯。
或許是大國的國君都比較有眼光，
看得出重耳有前途，
所以禮遇他？
禮遇重耳的名單排起來也很驚人，
傳統上以齊桓宋襄晉文秦穆楚莊為五霸，
重耳本身是霸主，
而在他成為霸主之前，
齊桓公、宋襄公、秦穆公、
外加楚莊王的阿公楚成王都禮遇過他。
重耳旅途的最後一站是秦國。
這次，他不是主動投靠秦國，
而是秦國邀請他過去。
這可能要感謝他的白目侄兒晉懷公圉。
9.秦晉好不好
秦國當家的是重耳的姊夫秦任好(秦穆公)，
當重耳17歲出奔的同一年，
重耳的姊姊穆姬嫁到秦國。
秦國與晉國距離不遠，
又是姻親，
雙方就有了剪不斷理還亂的愛恨情仇。
首先吹皺一池春水的是重耳的弟弟晉惠公夷吾。
晉獻公去世後，
大臣里克殺死奚齊與驪姬，
邀請夷吾回國。
夷吾回國前很小心，
為了避免里克變卦，
夷吾先許諾要給予里克封地；
其次他又請求姊夫秦穆公發兵護送，
作為代價，夷吾許諾要把河西之地割讓給秦國。
於是晉惠公夷吾就在秦兵護送下，
風光地回國即位了。
即位後的晉惠公，
翻臉比翻書還快，
里克被他殺了。
至於承諾要給秦國的土地呢？
「我回國以後，
大臣they說
『土地是先君傳下來的，
國君你前陣子流亡在外，
不能隨你割讓。』
所以抱歉吼，
我也沒辦法囉瞅咪！」
秦國就這樣白忙了一場。
三年後，
晉國饑荒，
向秦國求助。
秦國討論後決定擱置舊怨，
援助無辜的晉國百姓，
就這樣絡繹不絕的糧船，
從秦國的雍城開到晉國的絳城。
再隔一年，
風水輪流轉，
輪到秦國饑荒。
秦國於是向晉國求助，
晉國不但不予理會，
還想趁火打劫侵略秦國。
次年九月，秦穆公與晉惠公在韓地交戰，
結果晉惠公被秦穆公俘虜了。
秦穆公想把晉惠公這忘恩負義的小子宰了拜神明，
然而老婆穆姬威脅：
如果晉惠公被宰了，
穆姬就要帶著太子等三名兒女自焚。
周王與晉國大臣也都派人來說情，
最後秦穆公決定放了晉惠公，
代價是晉惠公先前許諾的河西土地、
以及派太子圉當人質。
然而太子圉畢竟是太子，
秦穆公可能也沒虧待他，
他把自己很喜愛的嫡女懷嬴嫁給他。
然而太子圉可能是個患得患失的貪心年輕人，
在前638年，聽說父親晉惠公生病，
擔心自己太晚回去會來不及繼承，
太子圉決定從秦國先逃回晉國。
臨行前，太子圉問懷嬴是否願意一起逃走？
懷嬴回答：
「我是我爸派來攏絡你的，讓你想離開是我的不肖。
如果跟你走，是對我爸不忠。
如果跟我爸告狀，是對你不義。
這三個難題看來沒有完美的解決辦法。
你走吧！我不會去告狀，但也無法跟你離開。」
結果，太子圉就真的拋下懷嬴，
一個人逃回晉國。
發現太子圉逃跑，
秦穆公非常生氣。
(沒帶懷嬴一起走，
可能讓秦穆公更加生氣，
他很喜歡這個女兒。)
秦穆公決定要好好報復，
因而把眼光放到流亡在外的重耳身上。
10.姊夫變成岳父
當秦穆公找尋重耳的時候，
重耳正在楚國，
跟楚成王相處得很愉快。
接到秦穆公的邀約，
楚成王隆重的送重耳到秦國。
這時姊姊穆姬已經去世，
重耳可能第一次見到這位姊夫。
姊夫秦穆公可能一見到重耳就煞到，(太帥了?)
於是重耳後宮+5，
秦穆公把女兒文嬴嫁給重耳，
連同陪嫁一共嫁了5個女生，
重耳成了姊夫的女婿...
(該怎麼稱呼呢？姊夫爸？)
我猜重耳可能被天外飛來的婚事弄得有點恍神，
所以沒有仔細檢視陪嫁的人的身分。
----陪嫁的人包含了晉國前太子妃懷嬴。
當時的習俗大概陪嫁的人負責晚上的盥洗，
懷嬴捧了盥洗用具進來，
重耳大概也睏了吧？
他洗得很隨興，
水被揮灑出來。
結果懷嬴很不高興，她說：
「秦國與晉國是對等的，
你憑甚麼用這種羞辱人的態度對待我？」
聽到這話重耳大概也嚇傻了，
洗個手腳直接升級成為國際衝突是怎樣？
但重耳畢竟是重耳，
經過多年流亡經驗「哥練過的」，
他大概很快搞清楚狀況後，
「降服」向秦穆公請罪。
降服就是脫下外層的衣服。
大概當時衣服很像和服的十二單，
有很多件，
而穿著的方式代表身分，
脫去外層衣服大概也有貶低身分的意思。
可能類似於穿西裝的現代人接受審判時，
會把領帶拔掉一樣吧？
據說很多女生會被男生鬆開領帶的動作吸引，
不知秦穆公看到脫下外衣的重耳有何想法？
秦穆公對重耳說了很長一段話：
「寡人的嫡出女兒裏面，
懷嬴這小娃兒是最有才華的。
只是先前有過許配給子圉這王八蛋的汙點。
我也希望她有個好的歸宿，
但是很困難啊！
所以現在讓她擔任伺候的女官。
我希望她能幸福，
受過侮辱的她又難以禮嫁娶，
所以讓她以這種陪嫁的形式到你身邊，
這都是我這個傻老爸疼惜女兒的心。
不料如此一來，
竟然讓公子你受到這種(降服請罪的)污辱，
這是我這個傻老爸的罪過！
所以懷嬴這個傻娃兒的未來，
是要收下還是退貨，
就交由公子你來發落了。」
聽到秦穆公murmur這麼長一段話，
史書說：重耳想退貨，
但是司空季子、狐偃、趙衰they們都勸重耳後宮+1，
所以重耳就聽they們的話，後宮+1了。
我個人是認為重耳不會這麼白目，
「公子欲辭」大概只是做個樣子，
秦穆公說到這個地步，
根本已經是an offer he can't refuse，
重耳怎麼會不知道這個局勢呢？
只是把姪子的老婆納入後宮這種鬼事，
還是要假惺惺推辭一下罷了。
(而且猜測懷嬴也很正，
不吃送到嘴邊的正妹=沒禮貌，
----這種基本的禮節，相信帥哥重耳也懂的。)
重耳是很會讀空氣的人，
最後他選擇收貨。
不但收貨，
而且面子還做足：
懷嬴先回家，
然後重耳再送聘禮，
很耗工的把懷嬴迎娶入門。
聽說會讀空氣的男生很受歡迎，
(不會讀空氣的男生還有被公審的風險，)
落難公子重耳，
桃花朵朵開，
大概事出有因吧！
史書沒紀載懷嬴的相貌。
而有人描述懷嬴受到兩位國君的寵愛，
懷公就罷了，
重耳後宮人可不少，
競爭激烈哦！
猜測懷嬴的顏質魅力應該也不低吧。
懷嬴與重耳至少有一個兒子。
可惜懷嬴畢竟是再婚，
她在後宮的地位不高，
「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加上而她的兒子後來也死於晉國內亂，
死的冤枉，令人唏噓。
晉國的生活就像煉蠱皿，
隨時都有被吃掉的風險。
如果要穿越時空到春秋時代，
晉國大概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吧。
11.口譯哥趙衰
會讀空氣的重耳厚禮迎娶懷嬴，
秦穆公大概很滿意這個小舅子兼女婿吧，
於是邀請重耳參加宴會。
很會嘴的狐偃對重耳說：
「我的文辭不如趙衰，
他是口譯哥，我不是。
公子你讓趙衰陪同出席吧！」
狐偃會這麼慎重，
大概是因為國家級的宴會其實就是外交場合，
現在要演一齣戲，
用外交辭令，
把出兵晉國奪權粉飾成理所當然。
當時外交場合要透過詩經來表達，
大概趙衰比較能體會詩句中的微言大義吧！
讀這個宴會的紀載，
其實是很坐立難安的，
似乎隨時都要起來表演一番。
比方說秦穆公賦詩「六月」，
(六月棲棲，戎車既飭。
四牡騤騤，載是常服。
玁狁孔熾，我是用急。
王于出征，以匡王國。...)
趙衰就在旁邊喊「重耳拜賜~~~」
這時重耳就要爬起來降拜稽首。
秦穆公也不能閒著，
對方禮節到了，
做出表演，
自己也要降階辭謝。
----好麻煩！-_-#
「六月」是周宣王命軍隊出征的詩，
秦穆公對重耳賦這首詩，
大概是期許重耳歸國後帶領晉國、
輔佐周王匡正國際秩序的意味，
就像接受周宣王命令率軍出征的諸侯那樣。
重耳的舉動則表示：
穆公期許重耳成為輔佐天子的諸侯，
重耳怎麼敢不降拜稽首呢！
這大概就是春秋時代「詩經」的功能吧！
潛規則超多，超級麻煩...。
因此孔子說「不學詩無以言」，
有它實際上的意義，
如果不知道如何解釋詩句，
就少了一個很重要的溝通管道。
如果自己詩讀的不夠多怎麼辦？
重耳告訴我們：
帶口譯哥也是ok的哦~~
以前我讀書的時候，聽到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幾首詩被古人解釋成「后妃之德」，
當時只覺得傻眼，
覺得是要多跳針？
後來才知春秋時代把詩經當外交工具，
好像也就稍微能理解了..
(如果秦穆公對重耳念「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是否暗示「小子，今天回家記得好好疼惜我女兒」呢？)
西元前637年10月，
晉惠公夷吾去世，
太子圉(晉懷公)即位。
12月秦國發兵，
護送重耳歸國。
這時重耳的姊姊穆姬已去世，
秦太子罃在渭水向舅舅重耳道別，
賦詩：「我送舅氏，曰至渭陽，何以贈之？路車乘黃。」
這時重耳35歲，
在外流浪第19個年頭。
離開時，他是狼狽落荒而逃；
現在是姐夫兼岳父秦穆公親自領軍護送，
風光踏上回家的路。
12.晉侯重耳
從秦國出發後大約1個月，
秦穆公與重耳抵達黃河。
前636年2月，
秦軍與晉軍相遇，
秦穆公派公子縶到晉軍陣營談判，
晉軍倒戈，
迎接重耳入主晉軍。
這時懷公圉望風而逃到高梁，
所以重耳幾乎是沒甚麼阻礙(普丁表示羨慕)，
就經過曲沃、進入國都絳城，
即位成為晉侯重耳，
次日，派人殺死懷公。
此時懷公的舊臣呂郤等人密謀放火暗殺重耳。
曾替獻公、惠公追殺重耳的太監「寺人披」(又稱勃鞮)求見重耳，
重耳派人回絕：
「驪姬陷害我的時候，你用劍射我。
我在蒲城，你追殺我砍下我的衣角。
我在狄，惠公命你三日後到狄殺我，你隔一夜就到了。
我說你是怎樣，縱然是國君命你來殺我，你也跑太快了吧？」
寺人披回復：
「(因為我有練葵花寶典所以速度很快..不是啦！)
因為我只忠於我的國君。
國君要我去消滅他的敵人，
我就會盡力去辦。
齊桓公差點被管仲殺死，
最後卻重用管仲。
如果國君您不是向齊桓公這樣的人，
那我不需要你趕，
自己也會走，
反正要走的人很多。」
重耳於是接見寺人披，
寺人披將呂郤等人放火的密謀告知重耳。
重耳查覺到局勢的危險，
這時已3月，
他秘密離開絳城與秦穆公會面。
呂郤等人放火後，
找不到重耳，
秦穆公大概放出消息引誘呂郤等人到河上，
殺死了他們。
(大概是「我們找到一個很像重耳屍體」之類的消息吧。)
這時重耳迎接夫人文嬴來晉國，
附帶秦穆公一併送了三千個部下，
來維持晉國的秩序。
這時，
重耳才真正坐穩位置，
這時，36歲的重耳，
才有餘裕開始論功行賞。
大概也是這個時候，
他讓人迎接在外的妻子季隗、齊姜(等?)回國。
(季隗等了9年多..)
13.恩怨分明的城濮之戰
晉國稱霸的高潮大戲是城濮之戰，
而這場戰爭，
除了是晉國的國家大事，
可能也是重耳「小心眼」的表現，
過程中被佔領的五鹿、曹國，
被擊敗的楚國大將子玉，
都是過去得罪重耳的人。
得罪了公子想走...。
盤點城濮之戰相關人物與重耳的恩怨情仇
子玉(想殺重耳的楚國令尹) → 戰敗被自殺
曹共公(想偷窺重耳) → 被俘(最後復國)
五鹿(鄉民送土給重耳吃) → 成為晉國領土
衛成公(爸爸不理重耳) → 出奔(最後復國)
楚成王(款待重耳) → 都是子玉的錯！
宋成公(爸爸對重耳很好) → 勝利聯軍國君
齊昭公(爸爸對重耳很好) → 勝利聯軍國君
秦穆公(姊夫+岳父+資助者) → 勝利聯軍國君
大致上重耳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除了楚成王稍微委屈..)
以下簡介城濮之戰。
(我不太會描寫戰役，文略長而繁雜請見諒。)
-------------------------------------------------------------
子玉是楚國執掌國政的令尹。
當重耳流亡到楚國時，
楚成王設宴款待重耳，
席間楚王問重耳：
「如果你返回晉國，
要如何報答我呢？」
重耳回答：
「如果有幸回國，
晉楚不幸交兵時我會先退避三舍。
若仍無法和平共處，
我會努力與貴國軍隊周旋。」
子玉聽了重耳的回應，
勸成王殺了重耳，
成王拒絕了。
這時的楚國相當強盛，
前不久才在泓之戰打敗企圖稱霸的宋襄公，
重建了當時以楚國為中心的國際秩序。
後來，曾受宋襄公厚待的重耳即位了，
宋國轉而與晉國親善，
楚國因而進攻宋國。
宋國向晉國告急，
於是晉國群臣開始商討對策。
先軫(這人是晉國鷹派)首先表示：
「報答宋國的恩惠、建立霸業，就在今天了！」
狐偃說：
「近來曹國投效楚國，而衛國與楚國聯姻。
如果我們攻擊曹國，楚國一定會來救，
宋國的危機就解除了。」
(剛好曹國與衛國都得罪過公子？巧合巧合...)
於是前633年，晉國成立三軍，
採取了「圍曹救宋」的戰略(圍魏救趙的古代版?)。
在趙衰的推薦下，
以郤縠為元帥(中軍將)。
次年，郤縠去世，先軫擔任中軍將。
晉軍先拿下衛國五鹿(就是公子重耳差點吃土的地方)，
然後攻下曹國。
衛成公本想站在楚國這一邊，
但臣下不肯，迫使衛成公出奔。
這時宋國又來告急，
(說好的圍曹救宋呢？)
重耳想要發兵，但同盟的秦、齊不太願意。
先軫建議：
把曹國、衛國的土地給宋國當資本，
讓宋國自己去拜託秦國、齊國出兵。
宋國照辦之後，
宋齊秦晉聯盟成型，
楚成王決定退兵。
然而子玉不願意退兵，
派人向楚成王請戰，
子玉措辭激烈讓楚成王很不爽，
因此子玉能用的兵源有限。
子玉派使者宛春與晉軍談判：
「希望晉國讓曹、衛復國，
作為交換，楚國也會從宋國退兵。」
狐偃說：
「子玉這要求很無禮，
要我們放棄兩個國家，
而他自己只放棄一個。
我們應該要跟子玉開戰。」
先軫建議：
「楚國的要求，
就是楚國一句話讓曹、衛、宋得到和平。
別人會說楚國是於諸侯有恩。
不如我們私下同意讓曹、衛復國，
並且拘禁子玉的使者宛春，
激怒子玉開戰。」
重耳採納了先軫的建議，
子玉大怒進軍。
晉軍選在這時「兌現」先前的諾言，
向後撤退三舍，
於前632年4月，
晉宋齊秦聯軍駐紮於城濮，
與楚國子玉對峙。
統帥：
晉侯重耳、宋公王臣、齊國歸父、齊崔夭、秦小子憖 vs 楚子玉
楚軍：
左師：子西
中軍：子玉
右師：子上(陳蔡軍)
晉軍：
上軍將：狐毛，佐：狐偃
中軍將：先軫，佐：郤溱
下軍將：欒枝，佐：胥臣
經過：
1)晉下軍佐胥臣先攻擊楚右軍的陳、蔡聯軍，
陳、蔡奔逃導致楚右軍潰敗。
2)下軍將欒枝退卻誘敵，楚軍追擊，
晉中軍攔擊，上軍狐毛狐偃夾擊楚國左師，
楚國左師潰敗。
3)楚國三軍只有子玉率領的中軍沒有潰散。
戰後(踐土之盟)：
前632年5月，
重耳於踐土大會諸侯，
周王策命晉侯重耳為霸主，
這時重耳40歲，
站上他的人生高峰。
同年12月他在溫再會諸侯，
這次他召周王前來，
這個舉動很讓後來儒者感冒，
史書避諱紀載為「天王狩于河陽」。
子玉回國後被自殺。
重耳聽到子玉的死訊表示開心。
(子玉大概是個很會打仗的人，
他率領的楚國中軍並沒有潰敗，
而且這一戰楚國並沒有動員盡全力。)
14.「燭之武退秦師」
「燭之武退秦師」是左傳的名篇，
描述鄭國的燭之武挑撥秦晉，
讓秦國晉國先後退兵，
保全了鄭國。
這件事情發生在重耳42歲，
城濮之戰的兩年後。
城濮之戰前，
鄭國已經是楚國的小弟，
曾經跟著楚國一起攻打宋國。
但是聽到楚國戰敗的消息，
鄭文公非常害怕，
派人向晉國示好，
晉國同意了。
鄭文公非常積極，
在踐土之盟七天前，
他就先與重耳歃血為盟了。
狄人挑撥晉國與鄭國的關係，
大概是「你要小心鄭捷從背後刺你！」之類的。
(鄭文公的名字就是捷...。)
重耳大概信了，
前630年春季，
先派兵觀察鄭國情勢，
同年9月，
重耳與秦穆公率軍圍城。
當時鄭國情況很危急。
鄭捷接受佚之狐的建議，
起用燭之武，
趁夜學蜘蛛人用繩子出城，
去秦軍陣營見秦穆公。
燭之武分析厲害，
說秦國離鄭國太遠，
滅鄭國秦國沒好處；
且用晉惠公忘恩負義的事挑撥離間，
說晉國是個貪得無厭的國家。
秦穆公這次被說服了，
與鄭國人歃血為盟，
派人協防鄭國後離開戰場。
狐偃請求攻擊，
重耳認為他是靠秦穆公才有今天，
於是也率軍離開鄭國。
再兩年後，
西元前628年，
44歲的晉侯重耳去世。
重耳去世隔年，
秦軍偷襲鄭國，
被弦高識破而退軍，
轉而滅滑。
秦軍回國時，
晉國採納鷹派先軫的建議，
在殽截擊秦軍，
秦軍大敗。
秦晉之好，
終究是反目成仇。
後來打了好幾個世代，
直到秦哀公年間，
「晉公室卑而六卿彊，欲內相攻，是以久秦晉不相攻」為止。
晉國是一個很凶悍的國家，
內鬥與外鬥都很厲害，
打打殺殺不停歇，至死方休。
相較之下重耳實在是出淤泥而不染了。
-------
若要用一句話來描述晉重耳，我大概會說
「顏值高，富二代，有情有義有點壞！」
--->全都是吸引人的特點，
也難怪桃花朵朵開。
(「顏值高」略有腦補之嫌，
不過看他受歡迎的各種事蹟，
很難想像他其貌不揚。)
-------
晉重耳的事蹟暫時寫到這裏，
參考的資料主要是左傳、史記、國語。
2022年4月25日 星期一
晉文公的八卦
日前有網友在ptt問晉文公的八卦，所以試著用輕鬆的筆調寫了晉文公重耳的生平作回復，轉載於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