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21日 星期二

白居易‧賀雨

白居易的文集,以賀雨詩為首,歸類為「諷諭詩」。

除了將賀雨詩編為全集之首以外,白居易在與元九書裏還描述了周遭人對賀雨詩的反應:「凡聞僕賀雨詩,而衆口籍籍,已謂非宜矣。」繼而感嘆:「何有志於詩者不利若此之甚也!」可以側面看出白居易對這首詩的重視。

這首詩的內容,在「現代」也許不太討喜,描述憲宗皇帝下罪己詔感動上天,因此降雨解除旱象,白居易寫詩描述慶賀此事。詩的背景如此,詩中大篇幅歌功頌德的文字可想而知。

有意思的是全詩結尾「君以明為聖,臣以直為忠。敢賀有其始,亦願有其終。」這幾句以「有始有終」作規諫,氣氛與前面的歌功頌德不同。「凡聞僕賀雨詩,而衆口籍籍,已謂非宜矣。」大概就是指這幾句不妥吧?唐憲宗在中、晚唐算是有作為的君主,在位期間與藩鎮作戰取得勝利,號稱「元和中興」,然而後期服食丹藥,精神暴躁,苛待乃至殺害左右宦官,最後憲宗暴斃,有傳聞即是被宦官殺害,中興的果實在他死後也不能維持。從這個角度來看,白居易「敢賀有其始,亦願有其終」的規諫就顯得意味深長了。

白居易這幾句話可能不僅止於是規諫憲宗的話語,還包含著自儆的意味。他在與元九書裏綜述自己的創作:「僕志在兼濟,行在獨善,奉而始終之則爲道,言而發明之則爲詩。謂之諷諭詩,兼濟之志也;謂之閑適詩,獨善之義也。故覽僕詩,知僕之道焉。」憲宗於元和十五年去世,當時白居易四十九歲,往後他還有將近二十六年的創作生涯。將賀雨詩置於全集之首,大概也有勉勵自己對於人生價值的堅持,「亦願有其終」吧。

2019年4月28日 星期日

雜阿含經

雜阿含經大概是佛教早期的經典,大部分篇章短小,一共有五十卷,一千三百多篇。收錄在大正新修大藏經的第二冊,題下註明「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譯」,依照出三藏記集的紀載,求那跋陀羅並不熟悉漢語,翻譯的過程是由求那跋陀羅傳授、釋寶雲口譯、釋慧觀筆錄,且在眾人往復討論下完成的。(出三藏記集傳中卷第十四,大正藏第五十五冊。)完成後的譯本僅署名求那跋陀羅,實際上將梵文譯為漢語的寶雲反而被省略了。對照長阿含經題「後秦佛陀耶舍共竺佛念譯」,負責口譯的竺佛念也有掛名。相形之下,讓我暗暗為寶雲叫屈。不過,出三藏記集紀載寶雲為人「性好幽居,以保閑寂」,或許他也不在意這個「世間虛名」吧?

2019年3月18日 星期一

不祥之女:棠姜的故事

君子曰:東郭姜殺一國君而滅三室,又殘其身,可謂不祥矣。詩曰:枝葉未有害,本實先敗。此之謂也。

這是西漢的劉向在列女傳裏形容「棠姜」(東郭姜)這位女子的話語。東郭姜是春秋時代齊國人,是齊桓公的後裔,以美貌著稱。她曾嫁給棠公,棠公去世後,她成為齊國權臣崔杼的後妻,此外她與國君齊莊公有不倫關係,這段關係直接導致憤怒的崔杼殺死齊莊公。東郭姜又有一子崔明受到崔杼寵愛,崔杼想將家業傳給崔明,導致前妻的兒子不滿,齊國另一權臣慶封,趁隙而入,導致崔氏家破人亡,最後東郭姜與崔杼分別自殺,崔明逃亡魯國,齊國的崔氏因此消亡。

因為前述的事蹟,似乎不難想像為何棠姜被古人說是「不祥」的女人。不過前陣子我讀崔杼的故事,讀到棠姜自殺,有些感慨,繼而覺得劉向所論似乎太過嚴苛。以下依照春秋左氏傳、史記等史書,稍稍整理一下棠姜這位女子的生平:

2019年3月13日 星期三

崔瑗‧座右銘

無道人之短,無說己之長。施人慎勿念,受施慎勿忘。世譽不足慕,唯仁為紀綱。隱心而後動,謗議庸何傷。無使名過實,守愚聖所臧。在涅貴不淄,曖曖內含光。柔弱生之徒,老氏誡剛強。行行鄙夫志,悠悠故難量。慎言節飲食,知足勝不祥。行之苟有恆,久久自芬芳。

這是崔瑗寫的座右銘。內容很久以前我就讀過了,是一篇中規中矩而中肯的文字。然而最近發現,這篇文字要與其作者生平經歷搭配起來,會顯得更加有趣。因此以下簡單介紹一下這位作者的生平:

2019年3月2日 星期六

海頓簡介

拜阿瑪迪斯四重奏所賜,最近開始聽了不少海頓的弦樂四重奏。突然想起以前讀書的時候,在寒冷的寒假寫過一篇「我所不熟悉的海頓」,說來慚愧直到現在我對海頓仍然不夠熟悉。今年冬天不冷,我反而懷念起以前冷到發抖還喝冰涼飲料的日子了

所以今天參考音樂之友社編的「名曲解說‧海頓」、聽著好聽的海頓弦樂四重奏曲集,稍稍簡介一下海頓的生平,作為紀念:


趙惠子自傳

趙惠子,是趙氏與惠氏的小孩。于民國七十年初,舊曆庚申年歲末,出生于臺灣臺中,之後隨家庭遷徙于彰化與板橋。于臺北就讀高中與大學,喜愛讀書與思辯,可惜心志不專,所學未有成就。曾在嘉義攻讀心理學,最大的收穫是感慨人心難以瞭解。愛好文學與音樂,于文學喜愛白居易與蘇軾的文章,于音樂特別愛好莫札特。妻子童氏,是心理系的同班同學,愛稱寶貝貓,因此以小貝貓作為小孩的暱稱。民國一百零八年記。

2019年2月27日 星期三

白居易‧傷遠行賦

這一篇賦是白居易進士及第前的作品。白居易貞元十五年秋于宣州應鄉試,為宣歙觀察使崔衍舉為鄉貢進士,次年于禮部侍郎高郢主持的考試進士及第。這篇「傷遠行賦」作于白居易應鄉試前半年,長程的旅途加上考試將近的壓力,勾勒成這篇鬱鬱的短賦。(貞元十五年居易二十八歲。與元九書有「又自悲矣家貧多故,二十七方從鄉賦」之語,不知是筆誤?或是他曾經參加鄉試而未考上?如果是後者,則想必他的心情會更加沉鬱。)

這篇賦用了許多詩經的意象,如「況乎雲雷作而風雨晦,忽𩃗靄兮不見暘。涉泥濘兮僕夫重膇,陟崔嵬兮征馬玄黃。步一步兮不可進,獨中路兮徬徨。」用詩經卷耳的意象「陟彼高岡、我馬玄黃。我姑酌彼兕觥、維以不永傷。」又如「昔我往兮,春草始芳;今我來兮,秋風其涼。」來自詩經采薇的名句:「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白居易‧汎渭賦

白居易的作品集裏,有一卷是跟他參加科舉考試相關的「詩賦」,收錄於白氏文集卷二十一(四庫全書版白氏長慶集卷三十八),一共有十三首賦與二首詩。特別是賦,可以略略窺見白居易對文字與經典文獻的掌控能力,跟他「老嫗能解」的形象相比,有很大的反差。

「汎渭賦」是裏面比較平易近人的一首,從序文可知,他這時已經考過兩次考試,取得進士資格且已任官職,正式成為「國家菁英」的一員。

唐代進士考試,主要的試題就是「詩賦」,在卷二十一裏可以看到白居易大量的賦,有他應考試的作品、以及自己寫的模擬考題,可以想像他準備考試時有多認真。然而在寫作「汎渭賦」的時候,他已經不需要再為了考試而寫賦了。「汎渭賦」大概是他因為之前寫賦寫太認真,此時「勇可賈餘」的具體展現吧。

我喜歡這首作品中的真誠。這時他剛通過考試,正春風得意,所以看天下一片美好、而且處處充滿感恩的心。當然這是一個錯覺,唐德宗貞元十九年,是永貞二王八司馬事件的前兩年,很難說是「朝野無事人物甚安」。會有這種感覺,恰好反映了白居易此時春風得意的心境。雖然我不是一個像他那麼厲害的人,偶爾考試成績不錯時,也曾有過世界真美的感受,因而我對這首也覺得很有共鳴。